【专栏】玄学？西班牙连续3次被东道主点球淘汰

体坛特派记者毕陌发自卢日尼基球场

一

主裁库伊普斯吹响了120分钟比赛结束的哨声，占卢日尼基70811名观众大多数的俄罗斯群众一片欢呼，球场的数个角落，情绪高涨的球迷响起了“Russia, Russia, Russia”这样有节奏的呼喊。看起来，俄罗斯人对全场控球仅占21%的主队能够把比赛拖进点球大战非常满意。此时, 卢日尼基的观众集体起立，全场鼓噪，准备见证最后决定双方成败的关键时刻。

开赛前的上帝视角

前苏联解体后，新生的俄罗斯就很少从足球中获得如前苏联时代大国荣光的时刻。1994世界杯和1996欧洲杯，俄罗斯小组赛两连败提前出局；2002年欧洲杯，俄罗斯分到一个极其轻松的小组，最后一场打平即可出线的情况下被淘汰；2004欧洲杯，又是小组赛两连败出局，同年10月，俄罗斯在世预赛上客场1比7惨败给葡萄牙。

一直到了2008年欧洲杯，以阿尔沙文为首的一批俄罗斯球员首次让俄罗斯足球在苏联解体后扬眉吐气。那届俄罗斯队第一次采取前苏联的红色作为主场球衣的主色调。在希丁克的率领下，俄罗斯队打入4强，只输了两场球：小组赛首轮1比4输给西班牙，半决赛0比3被西班牙淘汰。

2008欧洲杯半决赛，维也纳，俄罗斯0:3西班牙

二

西蒙·库珀和施曼斯基所著《足球经济学》一书告诉读者：点球大战中，先罚一方有60%的概率取胜。在先罚一方第一罚罚进后，先罚方点球胜率将在60%的基础上大幅度上升。

伊涅斯塔走向罚球点时，西蒙·库珀发推

上届世界杯荷兰对哥斯达黎加的点球大战之前，世界杯上11次点球大战中共有10次先罚的一方获胜。本场比赛西班牙先罚，第一罚伊涅斯塔轻松命中，到了第二罚皮克上场的时候，身旁的亚美尼亚女记者向我低语“他会罚丢”，结果皮克又轻松罚进。她的秀目瞥了我一眼，摊手。

后罚的俄罗斯前两轮都跟住了西班牙的脚步，第三轮阿金费耶夫扑出了科克质量不高的点球，全场俄罗斯球迷欢呼雀跃——后罚点球的俄罗斯借此取得优势，并把领先优势保持到了阿金费耶夫在第5轮把比赛终结。

点球是足球比赛中绝少可以用数学工具进行分析的领域。正是因为这个领域可以量化，因此没有什么“绝对”的事情，只有概率高低的区别。本场后罚点球的东道主，成功挑战概率并实现了一件低概率事件（尤其是在西班牙第一罚得手的情况下）。

几小时后，同样是后罚点球的克罗地亚赢得了点球大战，算上上届世界杯荷兰VS哥斯达黎加，阿根廷VS荷兰两场比赛，世界杯上连续四场后罚点球的球队获胜。

三

然而有些事实，在发生之后回溯，总觉得不像是能用理性分析或者概率解释的：用网络词汇说就是玄学，更高大上的称呼叫做Karma。 

昨天的记者发布会，有西班牙记者向西班牙主帅耶罗提起了一个历史数据：历史上西班牙队在大赛上数次面对东道主，记录糟糕，耶罗参与了其中两次。耶罗笑着说: “这些数据哪来的? ”接着他说道：“我才不关心这些历史数据，这都是过去的事情。”

但是…….

1996欧洲杯，耶罗，28岁，面对东道主英格兰，点球大战第一个出场，射飞。

2002世界杯，耶罗，34岁，面对东道主韩国，和屡出争议判罚的裁判争辩，球队被拖入点球大战，输球。

2018世界杯，耶罗，50岁，点球大战输给东道主俄罗斯后安慰球员。

Karma

四

世界杯决赛那天，俄罗斯队后防核心伊格纳舍维奇将度过39岁生日。

2008年欧洲杯两次和西班牙交手的俄罗斯队中，只有门将阿金费耶夫、左后卫日尔科夫，以及伊格纳舍维奇仍在队中。2008年伊格纳舍维奇本来是替补，然而首场对西班牙的小组赛，主力中卫希罗科夫表现糟糕，伊格纳舍维奇因此上位。

2016年欧洲杯之后，伊格纳舍维奇原已逐渐淡出国家队。然而今年上半年，俄罗斯原定计划中的两位主力中卫日基亚和瓦辛先后受伤，切尔切索夫只能临时召回伊格纳舍维奇救火——古谚有云：人的命运固然要靠自己的奋斗，也要看历史的进程。命运再次把这位年近39岁的老中卫推上前线。

本场比赛，俄罗斯排出5后卫的新阵型，伊格纳舍维奇在三中卫居中。开场不怎么顺利：席尔瓦的任意球直奔后点包抄的拉莫斯，球打在紧跟拉莫斯的伊格纳舍维奇脚后跟上，恰好弹进死角。

背对来球，莫名乌龙，霉运当头

这样的乌龙球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从天而降的大锅，快39岁的伊格纳舍维奇因此成为世界杯历史上最老的乌龙球进球者。不过在一个倒霉的开端后，伊格纳舍维奇作为身居要冲的后防核心，有效地组织起了俄罗斯的铁桶阵，西班牙人基本没有在要害区域射门的机会。而到了点球大战，伊格纳舍维奇第二个上场稳稳命中。

伊格纳舍维奇（右）紧盯科斯塔

五

2008年欧洲杯，22岁的阿金费耶夫被认为是那届大赛最好的门将之一。之后几年，只要有哪支欧洲豪门缺门将，候选名单里多半有这个20出头的年轻人。前苏联有出好门将的传统，从雅辛到达萨耶夫，继承这个传统的后辈，似乎理所当然是阿金费耶夫。

随着时间推移，年龄渐长，远离主流联赛，没有转会动静的阿金费耶夫逐渐从球迷视野里消失。2012年欧洲杯，步入成熟期的阿金费耶夫变成了替补；2014年世界杯，阿金费耶夫拿回主力，然后在巴西留下了一个大漏勺和被激光笔欺负的倒霉蛋形象。

10年前的天才门将终于在国际大赛上拿出了一场标志性的表演：已经32岁的阿金费耶夫，这辈子已基本达不到外界曾经对他的期望了，但经历种种挫折后能在大舞台上重新闪现天才的灵光，这仍不失为一个值得佩服的励志故事——命运不是永远不公平的，许多努力过，坚持下来的人即便未必能攀爬到原可到达的高度，但在长久的等待后，最终能从命运手上得到一些（即便有限）温暖的馈赠。

六

西班牙这场比赛获得了近80%的控球率，但在场上的实际威胁实在让人无法意识到这点。卫报的文字直播这样比喻：“西班牙队的踢法就像是一个无限旋转的传送带，不断转圈，但是行李一直不出来。"

以上是文化人的说法。我国网民的比喻简单粗暴：我就外面蹭蹭，不进去。

七

赢得了这场比赛胜利，切尔切索夫可以被认为是苏联解体后最成功的本土主帅了。赛后有记者让他点评德国、阿根廷、葡萄牙等强队出局的现象，切尔切索夫特地对德国嘴下留情，并称赞勒夫是个极其出色的教练。原因? 切尔切索夫的儿子在德国出生，2002年左右切尔切索夫在奥地利因斯布鲁克踢球时，勒夫是他的教练。

切尔切索夫和勒夫原是旧交

八

来俄罗斯前，我想象过俄罗斯这个萧条的帝国可能会通过足球这个媒介倾泻民粹式的民族主义。

想象画风

至少从揭幕战和本场比赛来看，我所看到的是积极的民族主义，以及适度的爱国主义——卢日尼基数万俄罗斯观众或挥舞国旗，或高喊“Russian”口号，暂时还没有遇上足球光头党或者新纳粹。

现实画风

现实画风2

西方与俄罗斯近几个月加速紧张的外交关系，并没有让这届世界杯变成1980年莫斯科奥运或者2014索契冬奥一样被冷战对立或是国家机器所笼罩的政治大赛。普京和政治并未缺席，不过通常以花边的形式出现：比如揭幕战的5比0，普京与一脸尬笑的沙特王子，以及经常被网民揶揄的“普京幕后操控视频裁判”。